文·胡续冬

　　几年前的一天，我在短促逗留，混迹在茫茫无尽提着精良的摄影器材准备流连在金门大桥、渔人码头、岛等的地标景点狂拍一气的游客之中，我想要去的地方却非常明确：那是一家叫做“城市之光”的怪书店。这家堪称美国“垮掉派”文动策源地的书店直到今天都在我个人版的全球最佳书店里排位甚高。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天我独自照着地图摸索去“城市之光”书店的情形。在珀尔大街搭上闻名天下的有轨缆车。车身是木制的，乘客们都喜欢单手悬吊在车厢两侧，当小缆车在密集的街边高楼的狭窄夹缝中爬坡、下坡的时候，吊在车厢两侧的乘客们全都会兴奋得用各种语言呜呀乱叫。在一个视野开阔得可以把坡底下的泛美看得一清二楚的街口，一幢古旧的三角形楼房，就是二战后美国另类文化的中心、集图书零售与图书出版功能为一体的城市之光书店。

　　1952年，当时在的图书界，平装书是登不了大雅之堂的，甚至连摆进书店里卖的资格都没有。但是从纽约搬到来教社会学的叫做彼得·马丁的文人想要在开一家只出版平装书也只销售平装书的书店，并且相中了现在的城市之光书店所在的那幢三角形怪楼。他把他的想法告诉了费林格特，后者一拍脑门，决定跟他合作，他们一人出了500美元，盘下了怪楼里的几间店面，城市之光书店由此诞生。

　　他们四处搜罗平装书，尤其是由费林格特主编、城市之光自己出版的一套“袖珍诗丛”迅速成为的阅读潮流，费林格特和彼得·马丁让这幢有闹鬼之嫌的怪楼很快变成了西海岸的文艺中心。当然让城市之光书店更加声名显赫的还是对该书店出版的艾伦·金斯伯格诗集《嚎叫及其他》的审判。1957年，费林格特和城市之光书店的一名店长被法庭起诉，是涉嫌出版和销售因涉及对吸毒和同性恋的描写而被认为是“读物”的《嚎叫及其他》。在冗长的审判过程中，《嚎叫及其他》被重印了四次，期间迅速席卷了全美。最后，在无数知名学者和作家的下，依据第一和第四修正案，承认《嚎叫》有其独特的社会意义，当庭宣告费林格特无罪。此后，城市之光书店就一直在美国的文化生活中占据着一个不可替代的：它是世界文学、艺术和激进类书籍的前哨。

　　走进今天的城市之光书店，墙上、天花板上随处可见《在上》的首版海报、“垮掉一代”历次的照片、各个年代的口号、包括北岛在内的世界重要诗人的手迹等物事，常令有文艺恋物癖的人唏嘘不已。墙上挂着巨幅的聂鲁达诗句：“砍掉了歌者的头颅，但井底的声音，依然汇集于大地的隐秘之泉，并通过之口四处涌溅。”

　　（作者系知名诗人）

　　（文章来源：《能源评论》）